面对人力短缺与运营成本的双重挑战，本地零售业悄然开启“无人”模式。从校园便利店到多品牌快闪店，无人技术重塑购物流程，店内不需要店员驻守，顾客自助取商品，结账自动化。无人零售无法取代需要人味的消费体验，却具备超越传统模式，为消费者创造比“有人”体验更优的潜力。
开在嘉龙威购物广场的Red Label，是本地首个多品牌无人零售快闪店。（受访者提供）
10月中旬，为期两周的多品牌无人零售快闪店Red Label在嘉龙威购物广场（Kallang Wave Mall）登场，为本地零售业注入一股新鲜活力，也再度点燃人们对“无人零售”的好奇。或许你已经察觉，身边的便利店正悄悄变得“无人”——进店不用扫码，商品拿了就走，结账无须排队，一切皆由感应与算法完成。
Red Label快闪店内的AI助理，带公众熟悉零售空间。（受访者提供）
在这股科技浪潮下，无人零售正成为本地零售业最具实验性的尝试之一。它不仅改变了购物流程，也重新定义人与空间在零售中的角色。当自动化智能系统逐步取代人工收银，无人零售店如何运作？在逐步打开市场接纳度的当下，无人零售面对哪些机遇和挑战？在无人零售的场域下，人力与空间又将被赋予怎样的新意义？
据网站资料统计，目前在本土运营的无人零售店中，职总平价旗下雀喜（Cheers）便利店在全岛设有八家门店，多位于学校与战备军人协会俱乐部；由私人团队运营的Octobox则在邻里与校园内拥有六家店铺。2024年初，7-Eleven便利店首家自助结账商店在滨海中心地铁站开幕。日本甜品店Chateraise在2024年和2025年初，分别在武吉巴督的心乐轩购物中心（Le Quest Shopping Mall）和南洋理工大学校园，开设24小时无人店。
首家自助结算7-Eleven便利店，开在滨海中心地铁站内。（互联网）
南大无人店受学生欢迎
记者走访Chateraise在南大新开的无人店，午后时分不断有学生光顾。无人零售与传统零售最大区别在于购物方式的自动化。顾客须先下载手机应用，并注册和设置付款方式。扫码进店后，店内天花板上装有摄像头，借助人工智能系统捕捉个人动线。每当顾客从货架取下商品，系统会精准识别并将其自动添加至虚拟购物车。整个过程无须在柜台排队付款，即取即走；离店时，系统会自动结算，并通过已绑定的支付方式扣款。
Chateraise在南大开设第二家无人店，天花板上的摄像头用以捕捉顾客动线，也可识别商品。（李雅歌摄）
顾客购买的商品会出现在虚拟购物车里，离店时自动扣款。（李雅歌摄）
作为这里的常客，彭慧仁（19岁，学生）经常来买自己喜欢的甜品。谈及无人店的体验，她认为：“它对于性格内向，不想与店员沟通，希望无压力购物的人，比较友善。但对于不善于使用科技或习惯现金支付的人，则可能形成门槛。”
同样位于南大校园内的Cheers，一分为二，一边是有收银员的传统便利店，另一边是无人零售店，确保校园内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商店方便学生购物。Cheers店员说，两家门店系统分别运营，售卖的产品品类也有不同。据观察，白天陆续来光顾的学生中，有不少人习惯直接刷卡进入无人店，商家会自动扣款。
开在南大校园内的Cheers无人店，学生扫码进入。（李雅歌摄）
它（无人零售）对于性格内向，不想与店员沟通，希望无压力购物的人，比较友善。但对于不善于使用科技或习惯现金支付的人，则可能形成门槛。——彭慧仁
无人零售在本地的优势
为多家本地无人零售企业提供技术支持的云拿科技（Cloudpick）成立于2017年，专注运用计算机视觉、机器学习、多传感融合及人体与物体识别算法等核心技术，打造“拿了就走”的无感支付体验，协助实体零售商实现数码化与智能化转型。
公司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冯立男在受访时说，云拿科技目前已在全球30多个国家地区参与无人零售项目。通过空间计算与三维空间重构技术，结合零售空间内传感器与智能陈列布局，能够精准记录消费者动线，识别所选购商品，并在离店时自动生成结算订单。
云拿科技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冯立男认为，新加坡对科技创新有很强的开放与包容度。（受访者提供）
冯立男认为，新加坡在科技创新上的开放与包容，为无人零售的发展提供了良好的落地环境。作为高附加值产业导向国家，新加坡倾向运用自动化技术提升生产效率。“在智能传感设备、网络通信、无现金支付体系以及智慧城市配套等基础设施方面的高成熟度，为无人零售在新加坡落地创造了天然优势。”
无人零售的核心是人
位于新加坡国立大学的无人便利店Octobox，由私人团队开发经营，占地约300平方米。作为日用品零售店，深受学生欢迎，被大家亲切称为“小章鱼”。与大型连锁零售的货品定位不同，Octobox主要经营日常品类，在零食日销品外，还售卖日需品如小课桌、枕头、药品等，为学生提供实用选择，目前注册用户超过20万人。
吴淑仪（21岁）时常光顾这里，尤其是在刚搬进宿舍时，时常来补给日用品。因此经常使用，她早已习惯无人店的自动模式。
Octobox便利店内售卖洗脸盆、插线板等日需品，满足生活需要。（游甯稀摄）
学生在Octobox结算间外排队付款。（李雅歌摄）
Octobox创办人孙清华（42岁）曾从事批发业务，2019年从批发向零售转型时，看准无人零售的潜力。团队自主研发掌纹支付系统，顾客注册为会员后扫描掌纹即可入店。选购商品后，只须置于结算台，系统便会自动结账，出口随后开启，顾客即可离店。通过软件结合入口安全感应装置、店内防盗、收银和支付等环节，形成统一的管理体系，也避免顾客未付款离店的情况。
Octobox创办人孙清华认为，零售体验是无人店的核心。（游甯稀摄）
经过六年的探索，孙清华认为，“无人零售的核心不在无人，而在零售本身，真正的关键是服务与顾客体验。”团队利用大数据分析消费者习惯和用户需求，提供精准推送，例如在考试期间功能性饮料很受落，须大量补货以满足需求。“无人零售如果回归零售的本质，通过不断提升用户体验，到最终它就是一个更懂人的零售。”
只须将商品放在结算台，系统会自动识别结款。（游甯稀摄）
孙清华指出，无人零售易被学生群体接纳，但要成功推广至社区，则需更长时间。目前公司专注于发展校园内的无人零售生态，在学生圈中培养起使用习惯与品牌认知度，为未来拓展打下基础。在构想未来零售业生态时，他认为年轻一代更注重远程化与智能化的管理系统，而非长时间守店经营。他相信随着消费者逐渐熟悉技术，“时间会站在无人零售这边。”
无人与人工零售相互补
推出任何一样新事物，都会面临机遇与挑战。企业发展局零售司司长吕秀萍在受访时说，无人零售转型的背后动力，主要来自劳动力紧缺与人力成本上升。精简型零售模式能提升生产力，降低运营成本，为零售商提供更可持续的解决方案。同时，消费者对无接触购物的需求增加，也为无人零售创造良好条件。数据显示，超过75%本地消费者使用无现金支付，近七成Z世代偏好使用实时支付网络PayNow。
企业发展局零售司司长吕秀萍认为，混合零售生态或是未来趋势。（受访者提供）
吕秀萍预计未来三至五年或将形成混合零售生态，无人零售满足便捷采购的需求，而“有人”的高接触式零售，可以提供更多沉浸式体验，确保实体空间在网络时代依旧有吸引力。“我们认为无人零售模式可与传统零售互补，既能延长营业时间，又能将人力转向更高价值的互动与服务。”
挑战方面，消费者对支付安全与新购物流程仍存疑虑，尤其是年长者和非数码用户，更加倾向于人工零售。对要转型的零售商，前期的资本投入，同时管理人工与无人并存的过渡期运营，在技术基础设施、员工培训及系统维护上的投入，或令人望而却步。企发局正通过多项举措支持无人零售的转型，包括提供财政援助及协助对接技术供应商。此外，通过Red Label快闪店等融合多品牌的无人零售空间，帮助解决技术门槛，也让公众更加熟悉无人零售的运作。
重新定义人力资源与空间
在企发局支持下，由活动公司Invade推出的无人零售快闪店Red Label，汇聚了Sunnystep、Gryphon、ActionCity等10家本地品牌，涵盖鞋履、潮玩、茶饮、零食等品类。场地中央设有AI助手，取代店员与公众互动，了解不同品牌。选购商品后，可到无人柜台扫码结账，或通过手机扫码支付。
Invade创办人张添豪（40岁）介绍，通过这种快闪模式希望为本地零售带来新概念与玩法，拓展更多可能；一方面让消费者更加熟悉无人零售，再来为品牌提供接触无人零售的渠道。
Invade创办人张添豪通过Red Label首次试水无人零售，探索聚集多品牌发展的可能。（游甯稀摄）
结束两周的快闪尝试，张添豪的一大感慨是，在无人零售的背景下，人力资源与空间似乎可以被重新定义。“无人零售并不代表完全不需要店员，而是店员可以从重复性的工作中解放出来，去做更多有创意的工作，例如思考如何善用社交媒体做互动内容。”此外，零售空间可以转型成为活动空间，通过举办工作坊，形成社群聚集地等，在无人零售店内打造与人相聚的体验。
公众体验无人零售空间，选择商品后扫码支付。（游甯稀摄）
省去收银员，自助结算台操作简单方便。（受访者提供）
吕秀萍认为，无人零售将催生工作模式重构与技能再培训的机会，市场需求正转向更专业化岗位，如数据分析、品牌营销及社交媒体管理、全渠道整合战略规划等，这些岗位为技术型劳动力提供了技能提升路径与多元职业发展空间。此外，无人零售或能开辟新的创业空间，降低运营成本，使创新零售商摆脱传统零售开支的束缚，大胆尝试并推出独特概念与体验。
